和一个人恋爱 总要有所图

2012-10-14 18:56:45 | tags | views

    撰文/嘉士伯    

    独居的人很凄凉
    苏米家徒四壁,却有一只两米高的水族箱。每个人都有爱好呀,有人喜欢健身,有人喜欢泡吧,有人喜欢摄影,苏米喜欢把钱烧在水族箱上。
    她喜欢那种叫招财的鱼,身上可以文图或字,第一次见它们是晚上路过一个卖鱼档,暗黑中有一个水族箱里五彩斑斓,那些鱼竟像盛开的牡丹。苏米看得惊呆,满脑子都是牡丹花开名动天下这样的句子,第二天她跑到那个店里订了10条,一共500元。
    后来苏米发现店里的发财鱼,不但有牡丹,还有吉祥,甚至如意。原来这些画啊字的是用激光打上去的,普通的招财鱼才卖十几元,打上图案以后价格翻四五番。别以为苏米看到这些会觉得没有鱼道,同情鱼们,她不是这么善良的人。
    她跑到店里,对老板说,喂,帮我文10条"毛范"。
    老板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说,五天后来取货。
    毛范们到了,苏米老给它们喂食,鱼缸也不常洗常换,也没种点藻类啊什么的,毛范死得很快,一条连一条。过了些日子,苏米又跑到店里,重复同样的话,喂,帮我文10条"毛范"。
    老板这回仔细打量这个姑娘,觉得她面相有点凶,怀疑她虐鱼。他说下次我给你亲自送过来,老客户,上门服务。
    就这样黄小锋第一次到了苏米家,一进门他就感慨,这个人实在太狠毒了,把鱼缸弄这么脏,鱼儿能不死吗?
    他带了一点水草,一条清道夫,给换了水,最后走的时候,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一居室,突然又有点感伤。他想起自己18岁刚走上社会的时候,去上海打工,蜗居在一个表姐家的阳台上。他觉得独居的人都是凄凉的。
    苏米让他喝点饮料,他和她聊起天来,他说养鱼是个细心活儿,不细心鱼会死得很快。苏米撇撇嘴,她心想我就想毛范死呀。黄小锋继续唠叨,他说发财都是些多可爱的鱼,尤其是文汉字的,都需要怎样怎样的规格,再看那个清道夫吧,吸附在水箱壁上,会把脏东西慢慢吃掉,再说那个水草……
    出门的时候,已经是下午3点。黄小锋记得自己是12点多进的门,怎么呆了那么久呢,中午我没喝酒呀。
    分手会让人心死
    其实没事的时候苏米也喜欢呆在水族箱前,拿一瓶朗姆酒,纯欣赏。朗姆酒度数很低,要想喝醉不容易,苏米却总觉得自己是想醉就醉。
    毛范是她的前男友,谈了4年,去美国后没多久就说拜拜了。这种事情一点也不稀奇。现在这社会杀个人会上新闻头条,但分手会吗?不会。分手会让人死吗?会心死。
    苏米在市图书馆工作,那工作安静,静极生慧,但这句话放在苏米身上是不合适的,静极让她生厌。她拖着馆里的四轮小车,把那些被借阅过的、被放在桌子上的书,一一放回到它们编好号的应在的位置。
    她挺不信命运的,觉得人总比书强吧,难道也是被编好了号码固定在了一定的位置上?这种想法让她觉得很凄惨,毛范那些躺在电子邮箱里的照片就在眼前晃来晃去。他刚去的时候,常常去海边吃那种大海蟹,九十几美元一只,他在邮件里描述说:鲜得就像天边绚丽的晚霞。后来又买了一辆二手宝马,便宜得像大白菜价。
    苏米想,你什么时候能接我出去呢。她刚和毛范好的时候,有点不自在,毛范是个穷博士,但有点骨气,苏米怕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但身边的人都说好,说苏米自己条件不咋的,家境啦学历啦长相啦,能找到毛范不错了。
    苏米听进去了那些话,父母离异的家庭没有给她强壮的自尊心。毛范不是一个特别好相处的人,特别自大,但苏米都忍了。这样的感情从一开始就不对等,苏米心里也很清楚,有一次毛范甚至说,你是不是特别迁就我啊?其实不用,做自己就好。
    去你的做你自己。苏米心里有点恨,脸上却笑一笑。如果人人都有做自己的机会,这个世界会是什么样呢?
    她都不敢想。
    连掉毛的企鹅都没看过
    苏米对黄小锋说,所以你知道我有多恨毛范吧,我把我的尊严踩在脚底下,去迎合他,到头来他给我写一封邮件,说I’m sorry和你在一起压力很大,我们还是冷静一段时间。
    黄小锋不定期上门来服务,用一点小恩小惠敲开这位大主顾的门。谁能说这个买了一万六千块的水族箱的姑娘不是自己的大主顾呢?说真的,他其实有点不想她再在这个上面花钱了,他看了她的家,有点心酸,有一次他瞥见她敞开的衣柜里,没一件像样的大衣。一个女人该是多需要一件华丽的大衣啊,在大冬天。
    他们成了朋友。他喜欢她说话。或许是在图书馆呆久了,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很好听,就像黄小锋自己一个人在店里的时候,路过那些三四米高的大鱼缸,像鱼的呢喃。黄小锋的店很大,有八个雇员,但他还是喜欢一个人在店里的时候,灯光都暗下去了,他看着那些大金龙鱼、鹦鹉鱼们畅游,有时候都好像能听到它们在说话。
    有时候聊得高兴了,他拉苏米去看鱼,就在自己店里。苏米当然高兴得不得了,其实她常常觉得在黄小锋的店里就像免费参观了一个小型的海底世界,她爱极了。小时候她窘迫得连参观海底世界的钱都没有,有一次和毛范路过海底世界,她说进去看看好不好,毛范很不耐烦,说,几只掉毛的企鹅有什么好看的!
    他不知道苏米连掉毛的企鹅都没看到过。
    这个世界有时候就是这样不公,有人天天吃鱼翅鲍鱼,有人天天吃萝卜青菜,这些物质上的差距还好,也许总有一天能调换到,比如吃萝卜的终于知道了鲍鱼的滋味,但爱呢?有人天天时时刻刻被爱,有人穷极一生地努力和追求,却始终不知被爱的滋味。
    可是你为什么不先把他踹了呢?黄小锋问。他也挺讨厌那个自大的家伙。苏米是一个多么温和可爱的姑娘,她这辈子做的最极端的事儿无非就是把几条刻了毛范的字的鱼儿给养死了吧。
    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我和毛范在一起,其实,呃,是有所求的……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等她再抬起头的时候,眼神明亮了许多。她说,谢谢你小锋,原来我一直不知道,我们从一开始就不是爱情,而是各有所求。
    是啊,她求他的高学历,他的前途,他能带自己出国。那么他怎么没资格和自己说分手呢?难道他就没有寻找真爱的权利吗?
    多么矛盾的人生
    苏米从和毛范的失恋中彻底恢复过来,以为心情会好一些,但其实没有,她发现自己变得好沮丧。
    像她这样的人,可以拥有爱情吗?她从来没有这样问过自己,因为在她的心目中,自己的生活只能是认识一个人、和他在一起、按揭一套房子、生一个孩子,平平凡凡地过完这一生,像被编号的那些书本一样。
    一个多么矛盾的人生。不想被安排,却冥冥中被自己所安排。
    从秋天到冬天,她一直都在沮丧期,路过黄小锋的店,是最大的安慰。她进去看看那些鱼,就像探望老朋友,有时候店里来新品种的鱼缸,她也会看很久。
    但她从来不敢问黄小锋,喂,你有没有女朋友?
    她有点害怕失去这种稳定的状态。
    都说人在失意中久了会麻木、沉醉,苏米感觉自己就是这样,就这样沮丧并有小小的快乐就好,就像睡觉前打开水族箱的霓虹,看看宁静的五颜六色,就好。
    圣诞前夜,苏米接到黄小锋的电话,然后他上楼,说是新到了一些新品种的水草,给送几棵过来。苏米在客厅烧水,忽然灯灭了,水族箱倒是很亮。她看到梦一样的一幕,水族箱里来了一些新发财,她慢慢把那些字串联起来,然后感动得哭了。
    如果她没有连错,那些字是:我喜欢苏米。
    水箱的那一头,黄小锋在笑。她第一次觉得,他长得真心帅。
    他们把双手趴在玻璃上,从某个角度看过去,像是紧紧贴牢在一起。
    这样应该算爱了吧,互相坦诚,足够了解,爱好共同,在一起彼此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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